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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響徹於空谷之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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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

心情略低沈地觀看窗外“風景”時, 你眼尖的看到了堆積在山腳下的屍體裏某個熟悉的面孔,連忙叫太宰治停車。

新手上路的司機師傅太宰治一個急剎車, 差點把沒系安全帶的你從副駕駛上甩出去,還好你自己身體協調能力夠強, 反應迅速的穩住了, 二話不說打開門下車。

“信風看到了什麽?”太宰治明顯對你的反應很好奇, 把車隨意停在路邊隨後也跟著你下了車。

你朝那堆屍體走去,走近了那顆表情蒼白而扭曲的頭顱, 仔細一看,果然是楓。穿著黑西裝的屍體還算完整, 沒缺胳膊斷腿,只是上半身和下半身隔的距離有點遠。

多虧了你的記憶力卓越, 還記得一些能分辨他身份的細微特征。同樣,你也記得是自己把楓從溫室丟到前/線歷練反省的,只是沒想到再見時居然會是這種場面。

如果你早知道的話......之前批改楓交上來的檢討書的時候,就不會那麽敷衍的提一個“已閱”了。那時你雖然氣憤楓貪了不該貪的錢把人下放了,但畢竟是跟了你多年的老人,你並沒有強壓著明顯不是這塊料的楓上戰場去送死,只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楓去第一線做後勤得個教訓, 卻沒料到這小子竟真有膽子上前線。

你用異能就地刨了個坑, 把楓的屍體拼湊在一起放下去。在蓋上被血浸濕的紅土前,你發現楓的眼睛還沒有閉上,大大的睜著, 裏面充滿了血絲,看上去有幾分恐怖。

即使知道現代醫學已經對死不瞑目這種現象有了合理的解釋,你仍遵守傳統,伸手替他合上眼瞼。

“我原諒你了。”你輕輕地說。

此刻,楓的身份不再是你犯了錯需要反省的下屬,而是一個為了港口黑手黨的崛起而付出生命的普通成員。面對同組織的犧牲者,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太女,所以你願意半跪著,跟一具屍體說幾句他期待已久的話。

“信風。”少年略顯低沈的嗓音從後方傳來,與此同時一只手搭在你的肩上。

“你知道這場戰爭的主謀是誰。”你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用異能把掩埋屍體的土壤填到了坑裏。

你知道像楓這樣的死者有很多,最應該有所作為的官方力量卻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而任由這場慘劇的主謀者逍遙法外。

“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太宰治沒有回答你的問題,只是搭在你肩膀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似提醒,也似警告。

你拂掉太宰治的手,猛然站起來轉身與他對視,緊緊地盯著那雙鳶色的眼睛,不讓他有任何閃爍其詞的機會,“這是阿治你個人對我說的,還是森鷗外讓你對我說的?”

太宰治沈默地看著你,他的眼睛裏什麽都沒有,像一汪死水微瀾,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我知道了。”你不甘地妥協,難以言喻的疲憊卻襲上心頭。

你們之間的沈默持續到再次回到車上行駛了一段距離。

“他們死的並不是毫無價值。”打破僵局般,太宰治慢悠悠地開著車,緩緩地開口。

“怎麽說?”你腦子裏想著那些死去的人,說話的興致不高。

“頭發可以織成地毯,皮膚可以做成燈罩,人體裏的碳可以制成鉛筆,磷可以制成火柴......”太宰治像是在對你講一個無厘頭的鬼故事,“最重要的是脂肪可以做成肥皂。”

“洗幹凈你我的骨頭?”你輕笑一聲。精神層面某種程度上的相似令你能明白他種種的隱喻。

太宰治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看你還有精力編故事,車不如就讓我來開吧。”很快把負面情緒拋之腦後,你有了心情和他逗趣,見你們乘坐的車輛還在龜速挪動,便產生了親自上手開車的危險念頭。

在棕黑發色的少年神色微變準備開口拒絕本質上還是女司機的你上路之前,你觀察了一下路況,然後迅速爬到了駕駛座那邊,把身上沒二兩肉的太宰治擠到了副駕駛座上。

反正都是無證駕駛人士,誰也別不放心誰。

“坐穩了啊。”你躍躍欲試的握著方向盤,感覺有點上頭。機甲果然是男人的浪漫啊!有機會一定要開一次高達!

“信風你會開車嗎?”太宰治剛坐穩就看見了你左腳踩剎車右腳踩油門的新手司機常用錯誤姿勢,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默默地系上了安全帶。

“請叫我秋名山車神!”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你自信滿滿地說道,穩穩地握著方向盤,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然後狂打方向盤。

你是靠技術開車的司機嗎?必須不是啊!你是靠直覺開車的!

車胎與地面持續相互摩/擦的發出了尖銳刺耳的響聲。你目光直視前方,見一個猶如羊腸般曲折的彎道,毫不猶豫地將方向盤忽左忽右打到最死,華麗到炫技般開出一個近乎極限的慣性漂移過彎!

此時此刻你就是車!車就是你!人車仿佛合為了一體!這方向盤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因為慣性在車子裏東倒西歪的太宰治臉色煞白,死死地抓緊了胸前的安全帶,心驚膽戰地看著一臉狂熱的你,看來安全帶並沒有帶給他安全感。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對第一次開車就上了頭的你來說就是個屁。

死亡漂移過了好幾個彎後又是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幾乎淩空而起的車輛飛躍過前方的障礙物。你一個炫酷的高速漂移停在了目的地,精神跟喝了假酒似的嗨到爆,那種興奮而又刺激似乎能掌控一切的感覺仍震蕩著你的神經。

下次把後街女孩叫上喊六六六。你手肘支在車窗上,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有點遺憾這段路太短了,側頭一看副駕駛座上的少年。只見太宰治整個人轉了過去,雙手環抱住了車座緊貼在上面,渾身僵硬無比,哪裏還有之前運籌帷幄的樣子。

你楞了楞,隨即想到這人也不過十六歲的樣子,這才有點不好意思,準備幫他拍拍後背緩解一下,“阿治......?”

你剛伸出去的手停滯在了中途。

聽到你的聲音仿佛收到了什麽暗號的太宰治以他往常絕對不可能有的速度直接沖下了車,踉踉蹌蹌地來到路邊,直接就吐了。

自我感覺車技超神的你心裏一點B數都沒有,只覺得是對方的承受能力太差了,“阿治你幾個月了?”調侃歸調侃,你還是很有同伴愛的下車遞了兩瓶水和紙巾過去。

“信風,你要對我負責。”太宰治含了水反覆漱口,等胃酸的味道徹底在口腔消失,才擡頭幽幽地看著你,還有心情接住你拋過來的梗。

“叫你隨便出去亂搞,孩子確定是我的嗎?”你抱著手,人渣範兒十足的說道,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場了。

避免把人逗炸毛,你從車上拿了一包煙,走到前面一點點山頂邊上,看著下方的景色,將這片區域鬥爭的一切盡收眼底。也不知道阿治怎麽選的這個最好觀戰的絕佳地點。

你是大空,阿治是霧守,中也是嵐守,你提前發短信告訴他倆了。小羽是雷守,雖然有壓榨童/工的嫌疑,但都是為了鍛煉他,嗯。罪歌是雨守,小靜是晴守,白山是雲守,在池袋就已經確定好了.......

這陣容很豪華嘛,也是時候讓你這位“白夜叉”的赫赫威名再度響徹了。

你盤點了一下這次戰爭己方出場的守護者,一邊想著什麽時候也像彭格列那樣給他們一人搞一個有象征意義的戒指,一邊從已經打開了的煙盒裏抽出了一支煙。

還是那句話,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抽煙這種小事,你看小靜做一遍就會了。

覺察到身後的腳步聲,你手腕一翻,把煙盒遞給它原來的主人,“要嗎?”

你掌心對著自己,指尖向上,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還未點燃的香煙。微微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年,眼神裏帶了些挑釁。

太宰治笑了一下,也取了一支。你便不客氣的把剩下的半包煙揣進自己兜裏,左手瀟灑地打了個響指,一小簇火苗從指尖竄出,給你倆點了煙。

因為你是第一次,所以沒有太過放肆,只吸了一小口,把煙含在嘴裏體會了片刻,才把煙從嘴裏拿出來,同時回憶著小靜抽煙的樣子,做了一個深呼吸,讓把煙到達肺部。

煙霧初次進出肺腑的感覺令人不適,你差點被嗆了一口,煙霧越過喉嚨和唇舌侵蝕著感官,你忍了好一會兒才沒咳嗽出聲,倉促間把煙霧咽進了胃裏。

再看太宰治,他已經在風度翩翩的吐煙圈了。具有朦朧美的煙霧模糊了少年精致而清秀的容顏,只令人依稀感覺到他在看著你笑。

你輕哼一聲,將煙湊到唇邊,抿住了香煙的橙色部分,輕吸一口。這次你成功呼出了搖曳生姿的煙霧,眼睛裏也慢慢的染上了煙霧漂浮在半空中的裊娜,得意地沖身旁的少年挑眉。

太宰治啞然,夾在指間的香煙火光明滅,他側頭抽了一口煙,看著悠悠的煙霧被暖風吹走,才問。“信風,如果我有一天不再是黑手黨了......”

你打斷他的話,“放心吧阿治,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保證第一時間弄死你,絕不讓旁人動手。”雖然不知道阿年為什麽說這種話,但你直覺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

太宰治失笑,似乎並為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他淡然地點了點自己的唇,繚繞著煙霧的指尖也微動,“口紅掉了哦。”

你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指間的香煙,果然唇上滋潤的粉色無意間印在了煙上。眼神還真是尖啊,不過......“這是唇膏。”你糾正道。還是橘子味的。

你現在可是純爺們兒,怎麽可能塗口紅這種玩意兒。

“不過。阿治,你之前為什麽要提點我?”你彈了彈煙灰,紫紅色的眼瞳裏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探究。

“大概是因為,這個世界不需要第二個森先生了吧。”太宰治摸了摸下巴,答道。他的眼神非常通透,晚霞落在他鳶色的眼眸裏,被凈化了似的沒有留下一點蹤跡。

你忽然覺得眼前這人既像個小孩子,又像個神。不過你不能對他說出口。

因為對方心裏最同情的可能就是,神不能自殺。

真可憐。

“阿治,既然你這麽跟我說實話,我也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你把只抽了一點點的香煙掐滅了才想起山頂沒有垃圾桶,又用火焰把它燒成灰燼。繼而眸光微閃著道,“其實我一直覺得你在恐懼著什麽。”

既恐懼,又迷茫。

像野犬。

你已經知道了太宰治的異能名字就是【人間失格】,你報覆中也那次就使用過他的異能,那時還沒覺得有什麽。

可時過境遷,此刻你站在仿佛能夠直接從人類的靈魂吹過的晚風中,細想這個異能名的幾個字,一時竟覺得徹骨的悲涼。喪失了做為人類的資格,會是一種怎麽的茫然。

“你到底想要什麽呢?阿治。”你不禁這樣問道。

太宰治沈默的時候,寂靜得能聽見風聲。就是那種風吹過空谷的聲音。

“別怕。”向來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你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應,自顧自的俯瞰著這座被晚霞染亮的城市,“就算是天塌下來,還有我頂著呢。”雖然很自大就是了。

“假如你是將回響埋葬在落葉裏的鐘聲。那麽......”你側頭看向太宰治,心裏奇怪為什麽這般絢麗的晚霞都無法照亮他的視野。“待來年春醒,我是融雪。”

聞言,太宰治怔了怔,唇邊難以抑制的笑容浮現,明朗且清俊的眉眼彎起好看的弧度。他透過從白皙指間升起的氤氳煙霧註視著你,那些冷漠和疏離逐漸化開,在眸中盛開出一片鳶色的花海。

這世界上是不是有一面看不見的鏡子。

竟然有這樣的你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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